最近,深圳“工业上楼”再一次引起了社会各方面的关注,尤其是它规划每年建设2000万平方米高标准工业大楼,连续5年完成1亿平方米的“大手笔”,让各地同行颇为震撼。央媒还为此做了专题报道,各地前往深圳的学习考察团也渐成“热流”。应该讲,深圳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排头兵,领风气之先的勇气和魄力一直是其它地方学习的楷模。这次它下决心大力推进“工业上楼”,也是根据深圳发展的实际和遇到的瓶颈问题,而采取的一种战略性举措,是非常有眼光和符合实际情况的,而且操作性强、力度大、动作快、落地实。对此,真心要为深圳点个大大的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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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,“工业上楼”并不是一件新鲜事,早在上世纪60-70年代,香港的制造业基本上是“工业大楼型”的,这与它的城市建设用地比深圳还要少,产业又是以电子工业、轻纺工业为主有关;再拿上海来说,“工业上楼”的历史也不短,仪电、轻工、纺织、医药、航天等行业,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也建设了一大批工业大楼,如今现存的,大部分被改造转型为“科技园”、“软件园”、“文创园”以及办公或商务酒店等。如位于延安西路、番禺路口的“和颐至尊酒店”,原为延安制药厂的10层楼厂房,也是当年上海最高的工业大楼;位于建国西路的“尚街LOFT时尚园”,是上世纪建设的“三枪工业大楼”。即便是1984年后漕河泾开发区成立,根据园区以微电子为特色的电子信息产业定位,建设“工业大楼”亦作为开发区产业载体的主要形式。
下图:尚街LOFT时尚园内,上世纪建设的“三枪工业大楼”(图片来源:中新网)
那么,不是新鲜事的“工业上楼”,深圳为什么要做,而且做起来会引起如此大的影响呢?笔者认为主要有以下两方面的原因:一是宏观大背景要求发展以制造业为代表的实体经济,同时,城市化已进入存量时代,过去那种摊大饼、铺摊子、粗放式地搞“平面开发区”的方式已经行不通了。要走内涵式发展之路、集约节约用好土地,就需要提高单位产出率,推动产业提质增效。二是深圳是改革高地、创新高地,它市场意识强、法制环境好、营商氛围优,是中国经济最活跃的部分——民营企业的集聚之城,科技含量高的创新型企业大量涌入。但同时,它最大的“短板”就是产业用地太少,一个不到2000平方公里的城市,GDP居然远超一批面积比它大数倍甚至10倍以上的省级行政区和城市。今后如果要保持继续增长势头,产业用地制约就成了深圳发展的头号“瓶颈”,怎么办?除了向周边寻找合作飞地外,只有垂直发展、向空间拓展才行,这也是被“逼”出来的“创新之举”。了解了深圳“工业上楼”的深层次原因,就能明白它这样做的底层逻辑,既科学合理,又是危机感和紧迫性所然。
下图:深圳全至科技园的工业大楼(图片来源:ibaoan.sznews.com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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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么,对其它地方来讲,怎样学习借鉴深圳的“工业上楼”做法呢?除了要学习这座城市是注重营造支撑“工业上楼”的综合环境等最根本的“真经”外,在具体实践中,还要着重研究、理顺和把握好以下4种关系:
第一、产业与载体的关系。对于产业提质增效,有种比较形象的说法叫“腾笼换鸟”,也就是说,最大的瓶颈问题,或主要矛盾是什么要搞清楚,是“鸟”不行,还是“笼子”不够大、不够高还是不够好?从共性的情况看,往往是“鸟”不行,所以产业能级不高、产出不高,单位产出当然就更低了。
从这个意义上讲,现在产业结构调整对绝大部分地区来讲是要“腾笼换鸟”,换“鸟”才是要解决的主要问题。而不是简单地把“笼子”做大做高做漂亮,没有好“鸟”,再好的“笼子”也是徒有其壳。何况,现在还有许多筑好的“空巢”没有“凤”呢。换句话说,即便在现有“笼子”的基础上,提高单位产出率的空间也大得很。所以,着眼点要从实际出发,把“换鸟”、“引凤”的事情看清楚、搞扎实、抓落地。切不可“本末倒置”,这山望着那山高,把注意力投在新一轮“建笼筑巢”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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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、空间与环境的关系。上面提到,深圳为什么要“工业上楼”,根本原因是它的营商环境好,包括市场观念、创新氛围、政府服务、城市功能等等,使得大量创新创业的科技型企业源源不断涌入,而它的发展空间又极为有限,所以采取了这种“没有办法”的“办法”。并非因为它建设了“工业大楼”而导致那么多企业蜂拥而至,这种因果关系可不能颠倒。可以说,吸引企业的根本动因是深圳的环境而非工业大楼,有些地方哪怕建再多的工业大楼,也不会有多少企业想去。所以,学习深圳“工业上楼”,首先要学习的是深圳的营商环境,没有这一条,简单地搞“工业上楼”,就容易学偏了、学歪了、学出问题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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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、存量与增量的关系。工业化、城市化是一对双胞胎,随着中国城市化进入存量时代,工业化其实也同样如此,尤其是一万多个各类工业区、开发区中几十亿平方米的工业建筑,普遍存在低效、闲置和空置的问题。如何通过城市更新,将这些空间与“提质增效”、“腾笼换鸟”结合起来,根据不同产业门类进行合理调整、改造和优化,这是首先要面对和需要解决的大问题。只有集中精力把现有的存量盘活了、效率提高了、产业迭代了,才是最实实在在的“节约集约”用地。在此基础上,再建设一些符合新产业特点的工业大楼,当然就更是“景上添花”了。切忌放着一大堆存量不去盘活,又忙于跟风搞增量建设,到头来往往会弄得两头落空。
第四、投入与产出的关系。按照深圳的计划,“工业上楼”的建设成本约为1万元/平方米,出租价格控制在35元/月,即每天每平方1.15元左右。这种产业载体的投入产出,要求入驻的企业须有极强的盈利能力、产税能力和成长性,以达到产业空间“大投入、低租金、长周期、高产出”的目标。从现有工业门类看,重工业、基础工业是不可能“上楼”的,能够“上楼”的主要集中在电子信息、生物医药、新能源以及相关的资金、技术密集型行业,这又与深圳的产业基础和特色有关,具有科技型、轻型化、智能化和数字化的优势,也就是说,它那里能够“上楼”产业的比重相对比较大。
下图:深圳72个“工业上楼”项目全球招商,平均租金35元/㎡·月(图片来源:深圳新闻网)
对于其它地方而言,工业门类要么比较单一,如那些资源型城市;要么比较综合、轻重兼备,比如上海,在“3+6”产业体系中,不仅有电子信息、生物医药和食品、服装等时尚消费产品,还有汽车、钢铁、石化以及造船、飞机、大型装备等行业。所以,哪些区域、哪些门类、怎样的投运机制以及主体适合做“工业上楼”,这些的确都需要用科学的态度来充分研究论证。其实,深圳搞“工业上楼”也不是今天才开始,它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探索、实践和总结,逐步形成了一套适合自己实际的操作办法,尤其是找到政府、企业和市场多赢的投入产出运作模式。
总之,“工业上楼”是件好事,同时,工业也是一个庞大的产业生态系统,就承接它的载体空间而言,同样既有参天大树,也有茂盛的灌木,更有生机盎然的小草。因此,如何从实际出发,科学规划、合理布局、尊重市场、顺应需求,避免“一窝蜂”造成的新浪费,真正让“工业上楼”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。